莫名其妙的痛苦

2023 新年伊始，我逃离了寒冷的北方。火车一路奔驰南下，我仿佛闻到了车窗外呼啸而来的春天，看到了脑海里的那片绿地和田野。

座位旁边的男人一直在打电话，极度礼貌的商务男声。在现代城市待久了，身心总会溢出一种不真实感。身边的人、环境、自己好像都不真实，甚至不及漂在水上的一只虫子真实。空气中弥漫着空泛的人格，空洞的万物。

这种不真实感，犹如慢慢上涨的河水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一点一点漫过我的胸、喉、口、鼻，让我不能呼吸。我怀恋水上跳跃或停驻的小虫，溪水在流动中冒出的小泡，随着涟漪摆动的小枯叶，挡在额前或眼前的树丫，丛木下投在水面上的阳光，还有春天里淅淅沥沥的细雨，甚至捧在手里的泥。

隔壁男人终于合上了写满 1/2/3/4 方案的电脑，时不时从百度拷贝点文字。他以一种声音和某个人打电话，又以另外一种声音和另一个人打电话，语气、态度、和颜悦色的程度都不相同。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和心情的好坏，只听出电话那头某个人的地位。

车窗外的景物在飞驰。我想起看过的一个电影，里面的男人躲在没有电器和网络的房子里，过着与「现代社会」绝缘的生活。电影里有这样一个场景，他像触碰到蛇一样，尖叫着把手机扔到屋外。故事虽然离奇，却拥有它的现实来源。

我几乎也过着「与世隔绝」的生活。融入和逃离人群，都让人痛苦。我怀恋耳边妈妈和邻居唠家常的声音，怀恋乡间雨夜里的蛙声和虫叫。与世俗生活大概唯有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，才会让人感到安心和真实，同时又不被它吞没。

这几年，我一直在打碎一些东西。那些传统的、约定俗成的、与身俱来的规矩和仪式。当所有的枷锁被砸烂，发现身旁空无一物，不得不从废墟和白纸里寻找意义。我确实体验过极度的纯粹、美好、满足、甚至自由，也体验过黑暗与虚无。

萨特说，他人即地狱。加缪说，没有对生活绝望过，就不会爱生活。

Written on January 7th, 2023 by Sherry